“嫂嫂，快过来！”
听见南平公主叫我，我回过神来，朝上首看去，一把简单的玄色龙椅摆在最上首，皇帝就坐在上面，面容和萧承憬有三分相似，只是多了些威严和岁月打磨出来的痕迹，正目光沉沉地看着我。
我走上前去跪在地上，很快就有一个宫女端着茶走了进来，我接过茶，恭敬递给皇帝，却听一道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接着萧承憬的声音便在上方响起：“父皇，儿子儿媳给公公婆婆敬茶，不要儿子也就罢了，怎得连我母妃也不要了？”
“住口！谁让你进来的？给朕跪下！”
皇帝勃然大怒，猛地一下摔了我递过去的茶。萧承憬果然跪下了，只是姿势非常随意，态度也十分倨傲：“怎么？我说了吗？我看要不是您看我不顺眼，怕我担不了这天下大任，早就退位让贤天南地北去找您那位年少相识的青梅竹马去了。”
我还跪在一边，闻言惊了，这萧承憬的性子还真是如传言那般，阴晴不定，这么短的功夫竟然完全判若两人。
“混账东西！成亲当日不去拜堂，现在又擅自进天子内殿，你想造反啊！给朕滚！滚回东宫去！禁足一个月！”
皇帝说着说着就咳嗽起来，竟是一叠声儿的停不下来，南平公主急得团团转，那宫女却是稍微经验老道一些，端过另一杯温热的茶水喂皇帝喝下，这才止住了咳嗽。
南平公主责备道：“皇兄，你知道的，父皇身体还没好全，你干什么这样气他啊！”
“滚！”皇帝怒喝，萧承憬果然滚了，很快脚步声就消失在了殿外。
“陛下息怒，身体要紧。”那宫女劝道。
好半晌，皇帝才平息下来，道：“秋云，你先下去吧。”
“是。”那宫女很快悄声息地走了。
“起来吧。”看我还跪着，皇上挥了挥手，问道：“云飞他们夫妻俩还好吗？你爹怎么样？北州一切都安好吧？”
云飞正是北州州主的名字，他在继任北州州主以前，是朝廷三皇子，也就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天下一统之后才主动请辞北行的。
我起身，礼貌回道：“回陛下，北州一切安好。”
“很好。”像是终于听到了一件好事，皇帝欣慰地笑了笑：“云飞呀，就是个闲散王爷的命，北州天大地大任他撒欢，转眼就是十八年呐。”
他像是在怀念着什么，但很快又敛去了神色，披上了帝王家威严的皮。
“您说什么呢父皇，”南平公主喂皇帝吃了颗葡萄，“您这不是还有我和皇兄陪着呢嘛。”
我在心里冷哼一声，就凭刚刚父子俩那段对话，萧承憬不给他父皇添堵都算好的了，恐怕是气人的成分大于陪的成分。
果然，皇帝沉吟了一会，道：“蔷儿，太子妃，你们先回去吧，朕今天有些乏了。”
“是。”
南平公主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被我拦住，朝皇帝一礼，拉着她出去了。
“嫂嫂，你这是做什么？好几天没见父皇了我还没和他说完话呢！”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却见那本应回东宫禁足的太子殿下竟然还在殿下没走，一见我出来，他冷嘲热讽道：“呵，还以为北州来的能有什么特别之处呢，还不是这么快就被赶出来了？”
“皇兄！”南平公主气呼呼道：“你干什么？父皇都被你气病了！”
“他生病这事怎么还算在我头上了？围猎又不是我让他去的。”
南平公主说不过他，气呼呼地骑着马走了。
初春天气变化很快，前一秒还是骄阳，下一秒却很快变得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雪的样子，守卫都去巡逻了，此时道边只剩下我们两人，官道上远远走来一队宫人，为首的正是那福清公公。
我欠身一礼，向他们走去，谁知萧承憬却忽然叫住了我，目光沉沉，似乎藏着万千语言。
“太子殿下何事？”
我可还记着他刚刚那一番挤兑呢，根本不想正眼瞧他。却总觉得眼前这个人好像有了一些变化，和刚刚那个冷嘲热讽的人有些不一样了。
“白映水。”尽管是冬天，他手里依然拿着一把黛色折扇，也不打开，只是一下一下地在手心里拍打着，长长的凤眸眯着，乜眼看我，“是叫这个名字吗？”
我警惕地后退了两步：“什么事？”
他目光黑沉沉的，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地意味，却终于有了一点那晚那个黑衣人的影子，冷冷道：“客栈那晚，太子妃可曾见过本王？”
我皱了皱眉，没有立刻回答。
“太子妃那晚不曾见过本王，”萧承憬道：“本王和太子妃，是在本王的旧宅子里见过一面，记住了吗？”
“……倘若我不答应呢？”
萧承憬神情异常严肃，终于有了一点太子殿下应该有的样子，冷冷道：“本王调查过你。”
“哦？”话说到这份上，谁都能看出他刚刚那是在装疯卖傻了，我不客气道：“查出什么了？说来听听。”
萧承憬依然一下一下地用扇子敲打自己的左手，不经意道：“本王听说，那北州世子几日前出发到夷州来了。”
北州世子？萧诵？萧诵为何要来夷州？
我装作不懂：“太子殿下您在说什么呢？”
“别装了，”萧承憬冷冷道：“何必如此假惺惺，识相的话你就在毓灵宫好好待着，别乱跑也别乱说话，本王不会亏待你。”
“正有此意，”我微笑道：“我自然不会去打扰太子殿下您和沈姑娘过二人世界，只是希望您能管管您手底下的奴才，别把手伸得太长了。”
萧承憬凤眸依然微微眯着，似乎是在沉思些什么，眼睛里藏着很多情绪，最终还是沉声道：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