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楠笙看着王世安眼底的惴惴不安又强自镇定的样子,知道王世安是怕自己真的活捉了陈默群之后把他牵扯出来,这些年这老小子游走在国党、共党、日本人之间发了不少国难财,真要追求起来,枪毙十回都不嫌多。林楠笙充分能理解王世安在这件事上难得强硬的态度,他一定要在自己之前解决陈默群。
“站长考虑周到,有站长的鼎力相助,楠笙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林楠笙场面话说的足,话锋一转,“这边就交给站长把控,我去后面抄他的后路。”
王世安一时没想明白,林楠笙就这么轻易把好不容摘到的果实让给他是何缘故,按理来说以林楠笙对陈默群的执着,都到了这个关键时刻了应该是寸步不让的,现在却完全不跟自己正面交锋,直接退而求其次去堵后路。不过此时也容不得王世安多心,这也是他最后能抓到陈默群的机会,这个人必须永远闭嘴,自己才是安全的。他让左秋明带着人控制住游宗志,然后派自己最信任的人监视左秋明的一举一动。
陈默群早就已经到了柳坡树林了,他买通了一个小乞丐帮他去茶棚看接头暗号,如果暗号不对就让他直接走掉,陈默群到点看不到乞丐回来就会直接撤退终止交易。如果暗号没问题就让小乞丐到他指定的地点,去拿剩下的赏钱。而陈默群自己始终隐藏在密林里,绝对不会离开这片天然的屏障。
“怎么说也是决定你命运的一次交易,你竟然没让你那个卧底来帮你,就花钱雇了个小乞丐,他要是拿着钱跑了,你准备接下来怎么找游宗志拿护照?”突然出现在背后的声音,让已是惊弓之鸟的陈默群瞬间拔枪回身瞄准身后的人。
“林楠笙!”陈默群看着单枪匹马出现在这里的林楠笙,他知道自己的伎俩已经被面前的青年看透了,游宗志不过是他放给王世安的一个烟雾弹。
“我没时间在这大太阳底下和你叙旧,你知道我最想知道什么,乖乖告诉我,我还能让你多活两天。”林楠笙整理着白手套,锋利的眼神却一直没有离开面前这个处于崩溃边缘的男人。
“被你抓回去,我说不说都是死,多活两天有什么意义?我要的是余生的自由!”陈默群手里的枪一步步逼近林楠笙,但是青年依然没有还手的意思。
“你跑不了的,要不然死在上海,要不然死在南京,我会看在同僚一场的份上,帮你给戴老板多说两句废话,让他杀你的时候更干脆点。”林楠笙看着近在眼前黑漆漆的枪口,可是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能把陈默群气死。
“给我护照,放我走,我告诉你安插在共党里的奸细是谁。我知道你就是共党,我可以从此闭嘴,你让我离开中国,我会到一个他们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没有人会知道你的秘密。你依然是戴老板面前的红人,而我只不过是个关紧要的人了。”陈默群眼神里透着疯狂,他没有时间了,他已是强弩之末。
“我不和汉奸做交易。告诉我那人是谁,我让你死痛快点。”林楠笙不退反进,向前一步逼得陈默群下意识后退。
“林楠笙,别以为你能瞒天过海,戴笠早晚会知道你的身份,你以为他会放过你吗,被那个刽子手知道你是共党,你会死的比我还惨!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跟我谈条件!把护照给我,咱们各取所需,皆大欢喜!”陈默群似乎也觉得自己应该才是占优势的一方,他又上前一步,枪口还差一寸就抵住林楠笙的额头。
然后在林楠笙眼里,对面的陈默群从歇斯底里的疯狂,逐渐变得不可思议,最后定格在惊恐上,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林楠笙的身后,似是看到了什么法置信的事情。
“戴…笠……?”陈默群喃喃的念出,走到林楠笙身后的黑衣人的名字。
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局长,戴笠。陈默群终于明白,自己总是棋差一招的原因了。
“那个人,是不是就隐藏在同安路的沈记杂货铺里?”戴笠紧紧盯着陈默群的眼睛,把他所有下意识的反应都看在眼里。
林楠笙听到戴笠的话眼神一闪,朱怡贞潜伏的地方就在同安路的沈记杂货铺,看来戴笠早就查到线索了。林楠笙回头瞪身后的男人,“你早查到了不告诉我?”
戴笠隐藏在墨镜下的狼眸肆忌惮的欣赏着林楠笙气急败坏又带着点高兴的情绪,太可爱了,“跟我又没关系,我管他们死活?”
林楠笙瞬间被噎住,随后他扭头把所有吃瘪的怒气都撒在了陈默群身上,“你现在一点用都没有了,给你一分钟留遗言吧。”
“你俩…你们……”怎么看怎么像共党的林楠笙这两年在重庆青云直上,在戴老板身边一直顺风顺水,曾经王世安反问过他如果林楠笙有问题他到不了戴笠身边,那时的陈默群给不出答案,只能凭借自己的直觉嘴硬的固执己见,却原来,真正有问题的就是戴笠本人!
陈默群猛地向旁边的山石扑过去,企图借用岩石的阻挡给自己争取逃跑的一线生机,然而就在他身子刚一动时,戴笠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一手死死扼住他的下颚摁在石壁上,力道之大从蹭在岩壁上的血液可见一斑,眨眼间另一只手掏出德制的重型手枪,连续三枪,直接打烂了陈默群半个脑袋,送他上路。
等到王世安顺着枪声找过来时,就看到地上脑袋都没了半块的陈默群,和拿着枪站在旁边的林楠笙。王世安整个人懵了,不是要抓活的审讯吗,怎么人就死了呢,虽然王世安来掺和这一脚的初衷就是为了趁乱杀了陈默群,但是等他真的看到陈默群死在林楠笙手下是,生性多疑的他又开始在心里泛起嘀咕。
“站长稍安,我在布置截断路线时,正好遇到前来接头的陈逆,我尝试过劝他投降,但是此人死不悔改试图杀人逃离,奈只能将其击毙。”林楠笙一手抄在裤兜里一手拿着枪,带着的墨镜遮住了他大半张白皙的脸,汇报的内容滴水不漏找不出一丝处。
“哦,哦好,小林果然名不虚传,不愧是深得戴老板赏识的才俊,这么干脆利落的解决了这个我党的心腹大患。”王世安艰难的顺着林楠笙的话往下说。
汉奸陈默群一案,到此全部结束。王世安说不上自己是不是该松一口气,但是他觉得林楠笙一定不只是杀了陈默群那么简单。
……
1946年3月16日,戴笠从南京启程飞往青岛,翌日又从青岛坐飞机飞往上海,那一天瓢泼大雨,飞机飞过岱山时,不幸发生故障撞上岱山,随后坠机,戴笠和飞机上所有的随行人员全部遇难。事故发生后,戴笠的义子沈醉带着人第一时间赶到了事故现场,并从尸骨残骸中找到了戴笠。
……
郑介民找到林楠笙的时候,他挺着大肚子穿着丝薄的连身睡裙坐在摇椅上,出神的望着窗外。从戴笠的飞机失事起,所有从戴笠手上外派出去的人员都被郑介民和毛人凤以不同的由头叫到了南京,明面上是交接工作,实际却是疯狂的分权,戴笠的人是杀是劝降,杀怎么杀,降又怎么降,投降给谁,这些都是一代权力更替时首要考虑的问题。国民党权力内部哪有什么同僚之情,戴笠的死远不及分割他的权力来的实际。
林楠笙也在3月下旬接到了军统总部的调令,当时王世安简直在心中狂喜自己的运气好,刚想着怎么解决可能知道了什么的林楠笙,总部就替他出手了。对于这种事内幕门儿清的王世安知道,这一去福祸还真不好说,但是以他以往的经验来看,多半都是祸,因为林楠笙是戴笠的亲信,郑介民和毛人凤不定会留他的命。
而事实也确实是三月一别,直到六月了也没有任何要让他回沪继续工作的风声,毛人凤对外的说法是还有一些工作需要甄别梳理,恐会再多耽误林上校几个月的时间,让王世安一定要管理好上海站。王世安当时是笑着狂拍胸脯给郑厅长做了保证,没问题,上海站交给我,你们只管把林楠笙搞死。
林楠笙坐飞机到了南京,进入军统大楼后就再也没出来,直到深夜代理局长的毛人凤才从办公室出来,司机驱车带着他回家。郑介民看着林楠笙现在的样子,就知道当时果然是毛人凤掉包把林楠笙从军统带走了。
怀孕7月的肚子高高隆起,为了让他在怀孕期间从所有人眼前消失,毛人凤确实煞费苦心,本来这事是戴笠来干的,但是谁能想到这个短命鬼留下了孩子自己早死了,现在烂摊子甩给他,毛人凤天天都想把戴笠揪出来鞭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