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继英和阎廷芳一人一边坐在石凳上,后撤本就不便,酒瓶飞来得又快,两人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闪躲,还是被甜腻深红的酒液溅到了头脸和衬衣。
两人一齐扭头,就见阎希平大步流星地往亭子这边走,双眸含着被月光照得晶莹的水色,透着红晕的脸上是怒到了极点的神情。
“跪下!”
阎希平刚一走近,就冲他们大喝。
两人都注意到了,督军是独自一人。阎希平的身后,别说卫兵,连余副官长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阎希平发完命令,见面前这俩不但不知体贴他的难过在这里谈笑饮酒、更有私通嫌疑的狗东西动都不动,也不讲话,只是两个人四只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简直气得呼吸都要不畅通。
“你们……混账!”太太到底是个哥儿,阎希平不愿对他下重手,视线转向阎廷芳,阎希平怒火冲天地走到阎廷芳面前,用力一脚踹上了他的大腿:“你老子让你跪下!你听不懂吗?”
阎廷芳身形不动地挨了他一脚。
“是,干爹。”
一边应,阎廷芳一边缓缓地跪了下去,视线从阎希平因为愤怒而张开喘息的薄唇,一直扫到那曾被他尝遍了的胸膛,阎希平是当真动了大怒,胸口起伏的频率,急促到让他想起对方抵达高潮之前的模样。
这让他心疼之余,也颇想把对方抓到怀里收拾一下——他倒是并不好奇阎希平发怒的原因。
干爹是风都能掀起三尺浪的人物,何况刚刚得知自己失去了一个孩子,他不变成一只满是引线的炸药桶才奇怪。
见自己乖乖地跪下了,这只醉醺醺的美丽炸药桶果然就调头朝向了继英。
李继英站在原地,深红的酒液,已经从他头顶,淋淋漓漓地流淌到了他的睫毛。
阎希平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帕,粗鲁地擦掉了他脸上那些红得像血的酒。
将脏了的手帕一扔,阎希平抬手用力掐住李继英的双颊,扳着他的脸问:
“太太,你刚才在跟我的好干儿子说些什么叫人发笑的趣事?笑得那么开心?也让本帅听一听!本帅今夜心情不好,正需要开心开心!”
李继英被他捏得脸颊生疼,抬手握住了他的腕子,只是轻轻地握,没有用力,掌心里的触感温凉适宜,纤弱而细腻。
始终注意着阎希平的阎廷芳,将视线顺着阎希平被握住的手腕,落到了李继英的侧脸上。
觉察到李继英神情有些不对,阎廷芳站了起来:“继英——”“让你起来了吗!”
阎希平瞪向阎廷芳:
“混账东西!你担心他也没用!今天你们两个,谁也别想落着好!”
见混账东西老实跪回去了,阎希平又转向李继英:
“太太,快点!说一说你的趣事啊?”
“我真说了,您也不会开心。”
酒精在体内暗自地灼烧起来,近距离看着阎希平带了醉态的脸,看着他傲慢扬起的小尖下巴和微抿的菱唇,一股被长期压抑的炽烈冲动顺着血管流到四肢百骸,李继英微笑起来:“真说了,您肯定还要更生气。您早就讲了,不许我当着您的面提到那个人。”
“李继英!你还敢笑?”
阎希平捏着他脸的手愈紧,骨节都泛了白,“你知不知道我的孩子没有了?我不在府里的时候,为我管理后院,本是你的职责!该做的事你是一样没做好!你有什么脸在我面前笑?你应该做的!是立刻跪在我面前,向我忏悔认!”
“管理后院?是,偶尔去看看他们是可以。但听大哥你的意思,怎么着?我还得像个老妈子似的好好照顾你那群小老婆?大哥,我看你真是喝醉了,醉过了头了,明明我该做的事自始至终都只有两件,一是,帮你管账,我不但管好了,在大哥你离开督军府的这段时间,我每一项投资都大赚了一笔,我自认做得很好,为什么不敢笑?”
李继英用上了力气,一手攥住阎希平瘦削的手腕往下拉,一手一根根掰开了他的手指:
“二是……”
他右手骤然一伸,箍住阎希平的肩膀,把他身躯强行扳转搂紧到怀中。
左手顺势反扭了阎希平这只手臂,发热的胸膛贴住了阎希平单薄的后背,他有力的右臂死死压制了阎希平所有暴怒地反抗,“酒量差还他妈的这么爱喝,身体都成这样了还敢喝?每次醉得都跟喝得一样痛快,一醉了就发傻,一发起傻来就格外欠干,一个人不带,就这样跑到我面前吆五喝六的,大哥,我看你是又欠干了,我现在就可以履行我的第二项责任,在这花园里幕天席地干你一场——要是你中途不晕过去,我还能把你干到天亮。”
“李继英?你!你……你敢这么跟我说话?!你疯了吗!”
阎希平喊到最后声音都哑了,似乎被吓得不轻,也被气得不轻,整个人喷着酒气和呼哧呼哧的急气在他怀里连扭带扯,香喷喷热腾腾地挣扎,没被扭住的那只手使出了吃奶的劲想要拽开他的手臂,同时又抬腿狠狠踩他的脚。
他的皮鞋挺厚,被踩了也不痛不痒,他懒得躲,任由阎希平踩:
“大哥,我今天刚从大新公司那边一次取出了去年至今的分红,有百来万,够你给你手底下十万人马发一次军饷的了。本想回来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结果我到家却听你的副官说,你去瞧你的小老婆了。瞧也就瞧了,你居然还为他醉酒?”
耳朵是阎希平的敏感带,他细细舔了一遍眼底这只耳朵。
“醉酒就醉酒了,你居然为你的小老婆来教训我?他算什么东西!也配你为他喝醉!也配叫你发这么大的火?嗯?”
他又舔了一下。
他一共舔了阎希平的耳朵两遍,怀里的身躯就哆嗦了两阵,最后连踩他脚的力气都变小了些。
“反了你了……我是你的丈夫!你敢这么对我……不怕我休了你吗?!不准舔我!你放开我!”
“你反正都要休了我了,舔一下又怎么样?”
他说完就再次舔了阎希平的耳朵一下。这次故意舔得很用力。
“哧溜”的声响仿佛炸雷一样在阎希平的脑中爆开,炸得他眼前发黑,耳内轰鸣。
李继英开始强行把他往某个方向带,他拼命地大吼:
“放开我!放手!来人!来人!人呢!人都死到哪去了?!”
这个时候,阎希平终于后悔自己屏退了所有的副官跟卫兵——
他真是长见识了!
他万万没想到,在他的督军府里,已经嫁了他的、属于他的太太,居然胆敢这样欺侮他!
他是这府里的主人!是李继英的主人!李继英这个混账……
他到底明不明白?他怎么敢如此对自己?!
阎廷芳连着两次莫名其妙被喝令跪下,自觉并任何处,心里暗暗存了不平之意,又想,李继英总不至于在督军府真的伤害干爹,便一直采取了冷眼旁观的态度。
此刻见李继英开始把阎希平往亭柱的方向带,仿佛是当真要在督军府的花园里强迫督军本人。
他不能忍了,皱紧眉刚想起身阻止,就见阎希平含怒的水汪汪的双眼瞪了过来。
一边瞪他,阎希平一边还在李继英怀里奋力扭动挣扎:
“你是死的吗?蠢材!你就这么看着你爹被人欺负?!还不快过来帮我!把这个发了疯的东西拉开!”
起身的动作一缓,他望着阎希平红透的眼睛,说:
“干爹,您之前一直没允许儿子起来。”
“你!你……阎廷芳!”
见阎希平眼里的水光显出了摇摇欲坠的势态,他这才快速地站起来走到两人身边,一边扯开两个人,一边大喊了几声:
“来人!”
他的声音,自然比阎希平响亮太多。
在他把李继英跟阎希平分开的时候,园子外层巡逻的卫兵也急匆匆地赶到了。阎希平从卫兵腰间抽出一把左轮手枪。
右手持枪,他红着眼气喘吁吁地,大步走到了被押着跪在地上的李继英面前。
枪口抵上了李继英的眉心。
“干爹!”